南极米酒

【奈因】谎言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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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界冢伊奈帆，男，22岁，大学四年级。

 

斯雷因慵懒地躺在床上，在漆黑的房间里，看了手机许久。

除了“父母于其幼时不幸遭遇车祸双亡”以外，他并不觉得伊奈帆与常人有哪些不同。

 

即便如此，也会被什么人记恨，严重到要杀了他的地步吗……

 

斯雷因不明白。

尽管接触不多，至少他认为伊奈帆不像是容易被他人记仇的类型。

但斯雷因也不愿考虑过多。

 

随意地将手机扔到枕边，十分干脆地开始思考起了如何夺取伊奈帆的生命。

因为有认识这一前提在，下手可能会更加方便些，可是也不能随便放松警惕。

便利店人流过多，是不可能下手的，但要将伊奈帆单独约出来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住宅的话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或许可以用某种理由暂时到他家小憩。不过一般来说要这样做的话可能得花费点精力与伊奈帆稍微更熟识一些。

更为直接的方法的话，就是在伊奈帆上晚班的时候，等着他打工结束。

那时候大约晚上十点。

斯雷因因为曾想去那家便利店打工，提前了解过工作时间段——虽然最后没能成功聘入。

员工是从后门进出的，那是一条有些偏黑的小路，晚上的话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那里用还围巾这一借口可以停留一阵。这是最为可能的方案。

麻烦的是与他同时下班的员工。
不能殃及无关的人，这是斯雷因的做事原则。

干脆与伊奈帆闲聊一会儿会比较好吗？但是伊奈帆看起来并不像是话多的人，要如何与他进行长时间的对话是比较头疼的事。

想到最后，斯雷因脑内竟全是会话交流的演练。甚至连伊奈帆每一句都只回答他“恩”的可能性都联想过，这时候他可以掏出围巾，像伊奈帆把围巾缠在斯雷因脖上那样，一模一样的动作，将围巾给伊奈帆戴上。突然还上围巾，应该会稍微惊讶一下吧？他想看伊奈帆略微有些吃惊的表情，尽管大概只是眼睛稍微睁大一些而已。然后他就能继续接下话了，至少不会太过尴尬。

直到他想起来最初他的思考目的是要杀害伊奈帆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然后斯雷因懒散地翻了个身，将脑袋整个埋在了枕头上，深呼吸。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时限是一个月。

其实斯雷因并不用如此焦急地快速解决掉的。

可是斯雷因有些顾虑，他怕与伊奈帆相处久了，内心会忍不住放过他——当然此时的斯雷因认为这个可能性并不会太大。

毕竟他还不了解界冢伊奈帆这个人。说不定熟识之后，会发现两个人完全无法友好相处也说不定。

 

明天……试一试吧。

做好了这样的决定之后，斯雷因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第二天临近夜晚九点的时候，斯雷因出门了。

先是来到便利店外部偷偷扫了一眼，确认了伊奈帆在里面。顶着深棕色的柔软头发的少年，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与语调接待着客人们。

然后斯雷因便直接往后门走去。

 

等待的时间里，斯雷因再一次在脑内演练了一遍对话内容。

各种各样的话题、各种各样的回答。

 

过去许久以后，斯雷因微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10点了。

几分钟过去，后门被打开，于是他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看着门内的员工们陆续出来。

 

人并不多，陆陆续续走过四五位员工，但惟独没有伊奈帆。

斯雷因确信自己没有看漏，于是继续等待。

 

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

 

再这样下去，店长都要出来了吧？斯雷因略微担忧地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放弃今晚。

门内还亮着灯，且十分安静。

虽然和原定计划有些不同，斯雷因一咬牙还是悄悄用随身携带的细铁丝开了门进去了。

 

只是踏入了半只脚，就发现了伊奈帆。

那位斯雷因等待许久的青年，此时此刻正趴在桌子上惬意地熟睡着。

伊奈帆睡得很恬静，没有普通男性那样粗鲁的呼噜声，只是嘴巴微微松开一些，轻轻地呼吸着。他眯着眼，脸部有些发红，看起来十分舒服。如最初给斯雷因留下的印象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尤其是那头毛发。

并不是东方人纯正的黑色，也许是太阳晒久了，吸收了太阳的暖色，逐渐成为这样的深棕色头发。更令斯雷因在意的还是伊奈帆头发的蓬松感。和自己胡乱翘起的头发不同，伊奈帆的发丝似乎每一缕都十分柔软顺畅，看起来软绵绵的。

有点像是棉花糖。

斯雷因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缓缓伸出了手，轻轻用食指指尖触碰着伊奈帆头顶的两撮翘起的发丝。

 

痒痒的。

 

 

 

“……………………恩…………？………………”

 

突然传来了朦胧的声音。

斯雷因一惊，连忙收起手。

伊奈帆醒来了。

斯雷因在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时，突然后悔起来。

睡着的时候明明是最好对付的。而自己却不知不觉被他的睡相所吸引，错过了这个机会。

伊奈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一边揉了揉眼，半个身子还趴在桌上，脸朝着斯雷因呆呆的看着。

 

“啊…那个……”练习了无数遍对话的斯雷因，此时此刻脑袋已全部空白，“我是……来还围巾的……”

“恩…………围巾…………吗……呼啊……”显然并没有完全睡醒，伊奈帆依旧在揉着眼睛，打了第二个哈欠，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

“恩……大概……呼唔……”第三个哈欠。

 

然后还没等斯雷因开口，伊奈帆便继续接了下去。

“对不起，应该是睡眠不足……”深吸一口气，“现在没事了。”

 

“在做些什么呢……看起来很没精神啊。”

 

“毕业论文的准备之类的……考试之类的……以及大量的打工。”

 

“大量的打工？……不只是这里而已吗？”

 

“恩……几乎一天打三四份工。”

 

斯雷因突然想起伊奈帆幼时便失去了双亲。既然如此肯定是在为钱而拼搏着吧。

 

“啊。”

伊奈帆轻轻叫了一声，眼神呆滞地看着墙壁上的挂式种。

 

“怎么了？”

 

“末班车没了。”

 

“诶？”

 

伊奈帆没有再次重复。斯雷因过一会儿也立即明白了。

然后伊奈帆默默地看着斯雷因，看了好几秒。

 

“…呜……”斯雷因大致明确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虽然有一半看起来有点像是被逼的，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可能也算是一个解决伊奈帆的好机会，对斯雷因来说也不是没有益处。

 

 

“要来我家吗？”

 

“恩。”伊奈帆毫无疑问地快速点头了。

 

 

 

 

斯雷因所住的公寓离超市很近，一条街的距离。

双手一直插在口袋，其中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口袋内部冰冷的注射器，斯雷因还是有些踌躇。

想要选择一个适合的时刻下手，但一直找不到机会，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界冢伊奈帆。”

 

“啊……”斯雷因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双方并不熟悉，加上这次，也才见过三次面。自己倒是看过伊奈帆的资料，而且仔细研究过，所以对伊奈帆已经不再陌生。

 

“斯雷因·特洛耶特。”

 

“果然是外国人呢。”伊奈帆自然地接下话，“最初还以为是染过发的不良少年。”

 

“我看起来像是不良少年吗……不、就算是不良，我也已经23岁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少年了吧！”

 

“呵。”

 

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小声，斯雷因还是捕捉到了伊奈帆的笑。

表情并没有变化太多，但也是有稍微柔和一点，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些，嘴角也有不容易看出来的弧度。

仅是看到这样的表情，斯雷因也突然有一种游戏过关的满足感。

 

“以前我也遇到过呢，金发碧眼的孩子。”

“诶，在这个小镇上吗？”

 

“恩。十六岁的时候，遇到过离家出走的外国女孩子。”

 

前进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稍微往前走了几步的伊奈帆也立即止住脚步，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停止前进的人。

“怎么了？”

 

“啊、对不起……”斯雷因再次踏出脚步，“这个镇上外国人并不多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见一见你说的那位小姐。”

 

“不可能的。”伊奈帆的语调依旧很平静，平静得让斯雷因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巧合，然而在下半句话出现之后，斯雷因能够做到的，也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双拳罢了，

 

“因为我认识她不过几天，她就去世了。”

 

 

斯雷因没有说话。此时此刻，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同一人物的面庞。

金色的长发，出门的时候喜欢把头发绑成麻花辫盘起来，然后在左耳边留下长长的一束。在家里则是习惯披散着头发，经常穿着雪白的、有些华丽的家居睡裙，像是公主一样的，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一直一直，都陪伴在斯雷因身旁，如同青梅竹马的妹妹一般的存在。

 

在她死去之前，斯雷因的生活至少还算是正常的。

 

 

“对不起，不该讲这些的。”似乎是看出斯雷因脸色有些不对，伊奈帆开始转移话题，“你是来自哪个国家呢？”

 

“……德国…”斯雷因的声音有些颤抖，并再一次将话题拐了回去，“那个女孩子呢？”

伊奈帆看了斯雷因许久，最后将目光转移到地面上：“也是德国。”

 

斯雷因不再接话了，伊奈帆索性全部说了出来。

“名字叫瑟拉姆，年龄和我一样。

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对家人抱有不信任感。

她在我家里暂住了两三天，后来留下了一封感谢信，说是不好再打扰我，便离开了。”

 

然后伊奈帆深吸了一口气，

 

“那之后第二天，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了她去世的新闻。似乎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但最终警察也没有给出详细的说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似乎是说完了，伊奈帆就没有再发声，如最开始从店里出来那样和斯雷因一起缓慢地前行着。

 

半晌，斯雷因才开口道：

 

“她……有说过什么吗……”

 

 

伊奈帆沉默了几秒。

 

 

“她说，

 

她很后悔没有带着青梅竹马的哥哥一起逃出来。”

 

 

斯雷因比伊奈帆慢了几步。

伊奈帆说完后，也并不再等斯雷因赶上他，继续向前踏着。斯雷因则是紧紧跟在伊奈帆身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直到走到街道尽头，斯雷因才缓缓抬起头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公寓。

 

“就是这里了。”